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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“官家讓我做主考。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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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內靜謐無聲, 因沒有點蠟燭,顯得有些暗沈,從窗口處照進來的那點微薄的光線, 並不足以將人的面龐完全照亮。

蘇移光擡眸去凝視宗祁的面容, 看了一會後,眼眸垂了下來,“......”不愧是你。

她久久不回自己的話, 宗祁不高興了, “蠻蠻, 你不喜歡嗎?”

“還行吧。”蘇移光淡淡應了一句。

那幾個和田玉的首飾和擺件,每一樣都白皙透亮,瑩瑩生光。

宗祁何等敏銳, 自然聽出她話裏的敷衍之意,雖不知因為什麽緣故, 但他下意識不想去逼迫,便抿了抿唇, 略過了這個話題。

“還有這個。”他將手裏一直拿著的那個錦盒遞了過去。

蘇移光有些疑惑,“你不是已經拿了東西過來嗎,怎麽還有呀?”她清亮的聲音在屋中回轉,又撞入了宗祁的耳中。

他一下子就紅了耳尖,輕咳一聲,“那個是你生辰禮,因那時我不在, 便想要今日另給你過一次。”說著, 將那個盒子又往前遞了遞。

錦盒不大,一只手就能穩穩地握住,上面繪著漂亮的雲紋, 鎖扣處也是靈動的祥雲。

蘇移光垂首看了一會,終是接了過來,掰開鎖扣後,直接打開錦盒的蓋子。

也是一枚印章,木質的。

她握在掌心把玩了一會,看不出來是什麽材質,指腹在印章上摩挲了一下,順著凸起的紋路,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也是篆文。她舉起來看了看,但此刻光線昏暗,印章又是深色的,光這樣看根本看不清是什麽。

“你雕的什麽?”蘇移光握著印章,仰臉問他。

宗祁不自在的撇過頭,沒說話。

本來她對這個印章只是有一點好奇的,他這作態激起了她的興趣,伸出食指戳了戳旁邊這人,撇了撇嘴,“快告訴我呀,我懶得去拿印泥試了。”

宗祁有些局促不安,過了片刻,他說:“你看一眼就知道了。”

她雖認識篆文,但卻並不算熟稔,也不是每個字都認識的,有時候還要將家中的藏書翻出來對比。

可宗祁卻如此篤定她能認出來印章上的字,甚至是看著翻轉過後的都能一看便知。

蘇移光皺了皺眉頭,但看宗祁這一言不發的樣子,便知道是指望不上的了。她起身走到窗邊,將印章底部翻轉朝上,順著銀色的流光,低頭看去。

只一看,她便怔住了。

跟白日那個印章一樣,也只有兩個字,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:

蠻蠻。

“喜歡嗎?”宗祁突然出聲,低低地問她。

蘇移光再次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木質印章,雕工有些粗糙,能夠看出來字是好看的,但因雕工的原因,使得雕刻出來的兩個字不夠盡善盡美。

盯著這個印章看了一會,驀地,她心頭浮現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來。

“喜歡。”她答得很輕。

宗祁勾唇一笑,將印章從她手中拿過,柔聲道:“用桐木雕的,不是很好看。”

蘇移光嗔道:“你都覺得不好看了,居然還拿來送我。”她捏著宗祁胳膊,哼道,“你自己的印章呢,就用羊脂玉雕的,送我的就是桐木做的,漆沒刷光滑不說,連雕的都這麽差勁,從哪找來的工匠,敢這麽糊弄你啊?”

宗祁攤開手,低著頭看了手心裏的印章許久,擡起頭時仍舊帶笑,“蠻蠻。”他用指腹摩挲著印章的位置,“是我雕的,第一次雕,沒想到會這麽差勁,下次再雕一個更好看的送你。”他露出了羞赧的神色。

聽到真是他雕出來的,蘇移光直接驚掉了下巴,“啊?”隨後便歪著頭看了過去。

窗牖中透進來的銀光照在她的側臉上,她散落的碎發也在微風中輕動,眼眸中映著星辰。

“是我雕的呀。”宗祁微微笑了笑,目光繾綣,說罷,給她看自己的手掌,上面有幾道劃痕,雖淺,但累積得多了,觸目驚心的很。

蘇移光呆滯了一會,伸手去觸碰他受傷的地方,低聲道:“還疼嗎?”

“這麽點小傷罷了,不疼的。”宗祁將印章緊緊握在掌心裏,擡眼望向她。

不過是割傷一點皮而已,算不得什麽。

蘇移光將他的手掰開,把印章奪了過來,低聲說:“好看。”她又仰頭看著宗祁的眼睛,重覆了一遍,“你雕得很好看,我喜歡的。”

宗祁笑意漸深,眸光愈發的柔和,他握著她的手,將印章牢牢按進了她的手心裏,“那你以後若是給我寫信,就用這個印章好不好?”

他聲音一旦柔和下來,便像是在撒嬌一樣,蘇移光根本就受不住的。

她沒有拍開宗祁包裹著自己拳頭的那只手,半晌後,唇角綻開一抹笑,“好。”

倆人都笑了起來,蘇移光順勢將印章放回了錦盒裏面,免得不小心被自己給遺失了。她手腕翻動間,宗祁的視線也從來沒有挪開過,一直緊緊追尋在後面。

她掌心裏那一抹朱紅色的痕跡,自然也被他給瞥見了。

“手怎麽了?”宗祁皺著眉問她,瞧著不大高興,“給我看看。”

蘇移光驚了一瞬,想起那個豹奴的章還蓋在她手心裏,便往後面藏了藏,“不給你看!”說著說著,直接將手背到了身後去。

她心裏想的事印章的事,宗祁卻因為那抹紅色以為她受傷了,對她這躲閃的舉動愈發的惱火,加重了語氣,“拿出來我瞧瞧。”

他眉頭已經顯而易見的蹙了起來,眉心中間擰起了一道褶皺。

這模樣,使人一瞧便知道他隱隱動了怒。

但蘇移光全然不怕他,瞪了一眼後,委屈道:“你兇我。”左手往身後縮得更厲害了,幾乎是將整條胳膊給背在了後面。

“給我看看。”宗祁態度強硬起來。

蘇移光還是抓著他話中的漏洞不放,繼續說:“你兇我!”她這回是真的有點惱了,她剛才都說了一遍,哪料到宗祁竟全然不將她的話給放在心上。

宗祁:“......”

他盯著眼前人看了片刻,突然福至心靈,知道了他若是再說下去,也不過是繼續跟她車軲轆這兩句話。

沒有半點意義。

思及此,宗祁定下心神,直接將她藏在身後的手給抓了出來,隨後緊緊握在自己手心裏,不給她再次縮回去的機會。

蘇移光剛在只是將手背在後面,沒用什麽力氣,可壓根沒想到他會直接上手啊!直到他握住自己的手,稍稍用力使她掌心攤開朝上時,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。

“跑去做了什麽這麽不小心,手裏全是紅印子,便是我雕了一個印章,也才幾道口子罷了......”

說著說著,那人卻突然停了下來,怔楞的看著被他打開的手心。

那紅紅的一片,並非受傷後的血跡,也不是手掌紅腫的緣故,更非受傷後上的藥膏,而是...印泥的顏色。順著皎白的月光,他模糊看到那似乎是一個印章,只不過有些模糊,這麽乍然一看,瞧不清楚究竟是什麽章印在了上面。

蘇移光不想讓他看清楚章上面的字,試圖將自己的手收回來:“宗祁...”

她試了一下,根本就抽不動。

宗祁沒說話,凝著她手心細細看了許久。白嫩的手掌和那一片朱紅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看了一會,他眼眸微睞。

擡眼看過來的時候,也變得有些奇怪,“蠻蠻。”他壓低了嗓音,“這有什麽好瞞著我的。”

原來是聽說他要去湖州,心中思念,才在自己手心裏印下那個章,卻又不肯讓他知曉。

宗祁的瞳仁中折射出細碎的光。

反正都已經被他看到了,那就沒什麽好顧忌的,蘇移光不自在的別過頭,咳了一聲,“我隨意印的,你別放在心上。”

她又隨隨便便售出什麽別放在心上這種話來,宗祁陰著臉,沈聲道:“蠻蠻,隨便印便能印在手心裏了麽?”

蘇移光被他纏磨得頭疼,無奈道:“篆文本就難辨認,還是倒著的,這兩個字我又不熟悉,只能印出來看看是什麽。剛好旁邊沒有空白的紙,我就順勢印在了手心裏,哪有那麽多講究嘛。”

宗祁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,提煉出自己需要的東西後,其他的都可以被他無視,他勾著蘇移光的指尖,輕聲問她:“那現在,熟悉了嗎?”

“嗯?”蘇移光歪頭看他,不明白他說的熟悉是什麽。

宗祁繼續把玩著她的手指,低著頭說:“這兩個字,現在熟悉了嗎?”

是印章上的那兩個字,也是他的小字。

豹奴。

蘇移光凝著他,心頭泛著陣陣無力感,她剛才說了那麽多話,合著這人就聽到了一句?

“熟悉了嗎?”宗祁還在追問她,仿佛只要她說出不熟悉,他就要親自幫她熟悉熟悉。

蘇移光擺了擺手,“熟悉了熟悉了。”在宗祁面前,她的臉皮都變得薄了呢。

聞言,宗祁輕笑了一聲,低頭去吻她的指尖。

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上面,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襲來,令蘇移光不安地動了動。

“我明日早上就離京了。”宗祁聲音低低的,卻擡著頭,用那雙星目看著她,似是要將她看到心軟為止。

蘇移光唔了一聲,問他:“什麽時候走?”她聲音也禁不住的柔了三分。

宗祁道:“明早辰正去見官家和娘娘,見完就走。”

“要去多久?”蘇移光咬了咬唇,突覺一種異樣的情緒升起。

宗祁捏了捏她的臉,“我亦不知,要視湖州情況而定。少則一月,多則四五月吧。”

四五月?

蘇移光另一只空出的手無意識的撚著自己的裙子,將好好一條朱色龜背紋的百疊裙捏得褶皺不堪,“那...”她艱難啟口,“那你豈不是有可能要在外面過年?”

宗祁點了點頭,“嗯。”他笑道,“不過也不一定,若是情況好,湖州那邊官員也配合,指不定一兩個月就能完事。”

可湖州是產糧重地,就算蝗災程度不大,用腦袋想也知道一兩個月很難解決的。

“那你註意身體。”蘇移光想了想,也沒說讓他早些回來的話,“湖州地處江南,你都從來沒去過南方,指不定會水土不服。”到湖州還得過江,對北人來說,暈船的可能性極大。

宗祁頷首:“是啊,那你會不會想我?”

不知道話題怎麽又被繞到這上面來了,蘇移光懵懵的,她不自在的轉過身,小聲嘀咕:“不想。”

宗祁眸色陡得暗沈下來,他伸手撫了撫蘇移光的背脊,低聲道:“真不想?”

“真不想啊,你去湖州是為朝廷和百姓做事,我幹嘛要想?”強忍著脊背上傳來的不適感,她肯定的點了點頭,義正言辭的將自己的話說完。

“唔。”宗祁垂眸思索了一會。

屋中安靜下來,倆人都不在說話,蘇移光想著自己剛才那負心漢一樣的發言,隱隱有些心虛。

然還不等她升起半分愧疚,肩頭便猛地被攬住,宗祁將她給強行拉了過去。

“宗祁,你幹嘛呀?”蘇移光蹙著眉推了推宗祁禁錮著她的手臂

“不幹嘛。”宗祁溫聲回了一句,胳膊卻沒有松動半分。

倆人離得近了,彼此間的呼吸聲都能夠聽到,並且還愈發的粗重。蘇移光能夠感覺到宗祁握在自己肩頭的手,也逐漸變得滾燙,他的心跳聲比鼓點更加密集。

宗祁凝著她看了一會,旋即微微俯下身來。

看著他的動作,蘇移光早便猜到了這人的意圖,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,她竟然一動也不動,一點想挪開的想法都沒有。

在他唇觸上來的那一刻,她緩緩闔上了眼眸,一只手被他握在手裏,另一只原本在揪裙子的手,不知不覺的攀上了他的肩膀。

肩膀突然重了一下,宗祁當然感受到了,可他現在的心思顯然不在於此,只低頭汲取著那份美好。

蘇移光有一點呆呆的,任由宗祁描摹著她唇瓣的紋路,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來。良久,她握著他肩的那只手收緊,將他的衣衫給捏皺了一塊不說,染了丹蔻的指尖還在他背上留下幾道刮痕。

宗祁吃痛,皺了皺眉頭,卻沒松開手,反倒是攻勢更深。

蘇移光渾身軟了下來,幾乎要坐不住的往下滑,宗祁趁勢不再握著她的手,轉而扶住了她的腰肢,以免她繼續往下滑去,趁勢深入。

良久,宗祁才緩緩松開手,垂眸盯著她紅艷的朱唇,笑了一下,“蠻蠻。”

蘇移光轉過頭不理他,不但如此,還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。

但宗祁毫不在意,他伸出手撫了撫她的唇瓣,溫聲道:“乖一點,等我從湖州回來好不好?”若是這次湖州之行順利,等他從湖州回來,那蘇卓序想必也不會不願意他娶蠻蠻。

“就不。”蘇移光嘟著嘴,哼了幾聲,“等你一走,明日我就定親,後日就嫁人。”

宗祁臉色立馬黑了下來,他一只手扣在蘇移光腦後,手背在她面頰上摩挲,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,“你敢——”

“我有什麽不敢的?”蘇移光挑眉,對他的威脅十分不滿,“你還能殺了我不成?”

宗祁認真思索了一會,那模樣看得蘇移光毛骨悚然,半晌,他認真道:“我當然不會殺你呀。”她松了口氣,以為是自己多慮了,他卻繼續說:“可是我可以殺了那個人。”

蘇移光倒吸一口涼氣,她將宗祁的手從自己臉上拍下去,握著他的胳膊坐直了身子,“宗祁,你......”

“我怎麽了?”宗祁笑了笑,溫聲道,“蠻蠻,你都要嫁給別人了,還不許我發一下瘋嗎?”

蘇移光瞪他:“你也知道你在發瘋。”

“知道啊。”宗祁摸了摸她的額發,“所以蠻蠻乖一點,等我從湖州回來好不好?”

蘇移光抽回手,開始趕人:“這麽晚了,你趕緊回去,你明天還要不要出門了?”

宗祁不說話,又坐了半晌,氣鼓鼓的盯著她看了一眼,方才轉身走人——

這次還是走的窗戶。

蘇移光看了眼窗牖外的明月,罵道:“什麽狗脾氣。”

確認人走遠了,她叫了小金進來關窗點燈,又一個人坐了一會,才去洗澡。臨去前,還把宗祁送她的那個木質印章狠狠的扔進了櫃子最裏層。

洗完澡出來,她披著半幹不幹的頭發在院子裏賞月,桑其也領著兩個小丫頭一蹦一跳的回來了。

一進來,便忙不疊地喊道:“十二娘十二娘!”

“嚎什麽,我聽得見。”蘇移光揉了揉耳朵,一臉不耐。

桑其的聲音隨即小了些,走進說:“十二娘,我剛才出去問了一圈啦!”

蘇移光飲了一口冰過的果汁,挑眉道:“哦?怎麽回事?”

桑其看了眼四周,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,興奮道:“太夫人給十一娘瞧上了一門親事,何夫人不願意,差點都打起來了,現在二郎君也在那邊,聽說都給太夫人跪下了,只求她們別再爭執。”

連蘇守慶這個一向不管事的都跑了出來,那兩個人鬧出來的動靜定然不小。以她對這倆人的了解,只差要上手的最後一步了。

“什麽親事能讓咱們太夫人看上啊?”蘇移光懶懶的問她。太夫人看上,何夫人卻看不上,還能有這事?李太夫人眼高於頂,絕對不會給小十一瞧中一門普通的親事。

難道是對方家世太高,何夫人擔心拿捏不住?

她正兀自思量著,桑其低聲道:“是趙工部尚書。”

蘇移光的表情一下子如遭雷劈。

趙尚書是她嫂子趙氏本家的同族叔伯,前兩年喪妻,收過孝後,現在張羅著準備再娶一位妻子。

官位倒是挺高的,趙家門第也不錯,否則趙氏不會嫁給蘇家冢子。

可趙尚書的年紀,卻比蘇卓序和蘇守慶還大一些,孫輩都有好幾歲了。

她想了一會,對李太夫人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,難怪何夫人能被她給氣成這樣。她可就這麽一個女兒,怎麽可能會願意讓十一娘嫁一個年紀這麽大的人。

“要是還有什麽,你再跟我說。”蘇移光興致勃勃的吩咐她,這件事,肯定還有後續的,她最愛看這種狗咬狗的事兒了。

桑其懵懵懂懂點頭,“我看何夫人都這樣了,太夫人應該就偃旗息鼓了吧?”她光是在萱安堂外站了一會,都被裏面傳出來何夫人的嘶吼聲給嚇了一跳。

蘇移光篤定道:“肯定有的。”

萱安堂鬧的這一場風波,大房無人出面,要麽是圍觀看戲的,要麽是緊閉門戶當做不知。即便是蘇卓序聽了,也只派了人過去看著,防止她們真的打起來。

受傷倒是其次,李夫人出身小戶,小時候在家是要幹活的,雖一把年紀了,也未必就打不過何夫人。但家宅不睦要是傳出去,對他的仕途必定有所阻礙。

顧充聽小丫鬟說了之後,也只笑了笑,淡聲道:“不必管,若是有什麽有趣的,你再來告知我。”反正蘇卓序也在家,他總不可能看著自己親娘鬧起來的。

第二日晨起,桑其進來服侍蘇移光更衣洗漱,一面低聲道:“昨晚二郎君他們出了萱安堂後,何夫人將二郎君罵了好一通。”

蘇移光揉了揉疲憊的眼睛,啞聲問她:“什麽時辰了?”

桑其這才想起還沒拿水來給她喝,忙走去桌案前倒了一杯溫水,一面說:“剛過辰正。”

宗祁昨日說進宮見官家的時間,似乎便是......

辰正。

她楞了一下,隨後以令桑其驚嘆的速度,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,起身穿鞋。

“娘子今日這麽早起來啦?”乳母拿者她今日要穿的衣衫入內,對她不需要人左右催促,只喊了一聲便起來的行為感到十分的驚奇,隨後點頭說,“合該如此。”

蘇移光沒空聽她們說話,匆匆洗漱換上衣衫梳好發髻,然後呆坐在了妝臺前。

她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,突然間就冒出一個念頭,告訴她快些將手頭的事情都處理完,然後......

然後去看他一眼。

蘇移光被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,可還是按捺不住內心那一點隱隱約約的期待,木然起身,往外走去。

“去哪呢?”乳母攔住她,“大早上的,還沒用過朝食,往外跑作甚?”

先前只想著出去,看了眼食案上的餐食,蘇移光才想起自己未曾用朝食這個事。可用那些湯湯水水的,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。

她看了一圈,幹脆拿了一個肉包子吃,間或飲兩口豆漿,沒大一會就用完了。

乳母被她這飛速用朝食的舉動給驚到,一直到她出門,都沒回過神。

等人走後,乳母才醒轉,看著剩下那些壓根沒動過的朝食,氣得直打轉,“這是作甚喲,這麽多東西,就吃一個包子,那哪裏吃得飽?還用得這麽快,也不知道是不是噎著了...”

她在這長籲短嘆,桑其也嘆了口氣,把那些根本沒用過的東西收拾好,端了出去。

估算著他從皇城出來,往湖州的方向去會經過的路線,蘇移光在國子監附近選了一家食肆坐著。

剛才就吃了一個小肉包,其實是有些沒吃飽的,她又點了一碗雞湯米線。

等到冒著黃澄澄雞湯的米線被端上來後,她才發現這家店似乎是上次蘇巒逃課的時候,吃的那家小店。聞起來味道確實不錯,難怪蘇巒就算逃課也要來吃,還一連吃了兩碗。

她先舀了口湯喝,還沒送到嘴裏,鮮味便直往口中湧過去。喝了好幾口湯之後,她才開始吃米線。米線很容易就被夾斷,她拿食箸的動作既不能太重,也不能太輕,否則米線便會直接掉下去。

米線吸收了少許的雞湯,口感綿軟細膩。她吃著吃著,便已經去了小半碗,隨後往裏頭加了幾滴醋。

正要繼續吃,一陣清道的聲音傳來,她急忙放下食箸,張望過去。

“瞧見沒,中間那位就是潁川王,騎著玄色駿馬著紫袍那個。”旁邊的食客低聲和自己的同伴說話。

同伴驚嘆道:“往常只聽過有關潁川王的傳聞,說他姿容雋逸氣度不凡,我原還不信,今日一看,果真如此啊。”

蘇移光便露出一個奇異的笑來,仿佛又回到了宗祁剛來京城的時候,滿地都是他的傳聞,她一時間都懷疑宗祁請了人幫他說話。

周遭的人還在感嘆著潁川王豐神俊朗,宛若謫仙,那一行人馬已經悄悄的往這邊靠近了。

蘇移光撐著頭,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瞧,然後便發現,她媚眼全拋給瞎子看了。

那人根本就沒往她這邊瞧上一眼!

這個事實,瞬間就令她憤怒到了極點。他、他怎麽敢呀?他怎麽敢瞧都不瞧上自己一眼?

眼見宗祁的馬就要從道上過去,蘇移光看到腳邊有一粒小石子,便氣鼓鼓的撿起來,扔了過去。

她準頭還挺好,又使了十成的力道,扔得足夠遠,剛巧砸在宗祁的右臂上。

右臂突然被什麽東西給砸了一下,宗祁瞬間楞住,斂著眉側首看過去,卻正巧看到一張姣美的面龐。那張臉上寫滿了不高興,眸子還有些陰沈沈的。

宗祁稍一想,便明白過來是什麽緣故。他剛才只想著盡快出城,然後趕路,眼神壓根就沒往旁邊瞟過,哪裏能想到,她竟然就坐在這?

蘇移光看著他,做了個口型:“你等著。”她已經想好了,等宗祁回京的時候要怎麽收拾他,一定要將他綁著扔一天的小石子才行。

宗祁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,她是特意在這裏等著自己的麽?想著這個,他便有了一瞬間的失神,旋即,對著那人勾唇一笑,策馬離去。

眼看著他走遠了,蘇移光再低頭去看自己面前的雞湯米線,恨恨的一口氣將剩下的全部用完,順帶聽著旁邊人七嘴八舌的討論。

“你說潁川王剛才為什麽看過來呀?”

“肯定是咱們這店裏的香味傳出去,將郡王給吸引了過來。”

蘇移光看了一眼,說話的是店主,正在熬雞湯。她沒有出聲反對,默默埋頭喝了兩口湯。

湖州蝗災是大事,將將一鬧出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邊看了過去。

也正如蘇移光所料,他在湖州待了不止一兩個月,甚至於到了年關,都還在處理後續的事宜。

冬日晝短夜長,蘇卓序在官署待了一早上,下午又去紫宸殿面聖,一直到掌燈時分,方才回府。

“這麽晚才回來?”顧充問他,“可用過飯了?今日你又不值班,還在宮裏留了這麽久。”

蘇卓序點點頭,“用過了。”他又蹙著眉,似在思量什麽,“明年開省試,官家讓我和老鄭做主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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